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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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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雲起城,城如其名,風雲湧動,春日無晴。

夜鸞心到雲起城第五日的清早,天光不似往日陰沈,鸞心推窗了望,終於看見了透亮的天際,充沛的春光正奮力地擠散連日陰雨之後稀薄的雲層。

鸞心凝望遠處一間裝潢華貴,茶客如雲的茶肆。

茶肆的匾額上鬥大的“淥”字。

一間茶肆能用國字入名,元氏一門果然好生了得。

“據說那“淥”字還是東淥的先帝柏粱親自提上去的,元氏一門雖說是上不得臺面的商賈,沒想到有朝一日四國之中能有一門商賈出生的大家,能得如此恩寵,光耀門楣。”

出塵立在鸞心身後,手裏捧著一小碟酸棗。

出塵見鸞心這幾日胃口不好,連素日愛吃的零嘴也不碰了,好容易才找來一小碟開胃的零嘴,可鸞心還是懶得下嘴。

“恐怕這能光耀門楣的皇恩,東淥國君也是不得不給這元家人了。”

鸞心想起東淥素來就被商賈操控的朝政,懶懶地道。

那間茶肆門口此時正候著一輛馬車,裏間外出的三兩侍從圍著一個戴著兜帽的人,正往外走,行至馬車旁,小心翼翼地放好矮凳,攙扶著那人打簾上車,那人鉆進車內前,擡眼斜睨了鸞心的方向一眼,鸞心竟然能瞧見她嬌矜的眼角。

“師父,想來我等往這雲起城來,能住在這麽一個妙不可言的地方,別是您老人家的手筆吧?”

鸞心轉身看著剛剛從禪坐中微微睜開雙眼的陰昧真人。鸞心見師父不搭話,接著道:

“元家人如今竟是想扶持傅氏?這高高在上的元家大功臣榮華夫人豈非已經是顆半棄的棋子?”

“不棄也不行啊,榮華夫人年近四旬了也沒為東淥國君添個皇子,元家勢大如斯,怎能不為將來考慮,總不能等著國君薨逝之後,臨時張羅著效忠一位跟自己全然無關的新君吧,這姓傅的宮妃膝下可有一雙皇子,好會生啊。”

出塵捧著一碗熱牛乳呈到了鸞心跟前,見鸞心還是懶得下嘴,只得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鸞心,別瞧著一點兒端倪就急著下結論,元氏一族的勢力已經延續了幾世,能歷經幾世不倒且愈強,別的不說,隱忍自持,居安思危的功力絕非一般,榮華夫人雖無子,可曾隨國君質於北境的恩義,可由不得東淥國君隨意忽視,如今這榮華夫人已經是元家的一面旗幟,是元氏一門與國君的連接。方才你和出塵想到的無非就是子嗣罷了,若說皇子,元家一門沒自己的家生女子了?榮華夫人找不到親近的女子為國君綿延子嗣了?元家放著這些穩妥的法子不用,卻偏偏要去扶持一個如今在東淥皇室後宮跟榮華夫人勢不兩立的宮妃,原因絕非看上這宮妃的一雙皇子那麽簡單。”

鸞心瞧著方才停在茶肆門口的馬車緩緩地漸行漸遠,立在窗前反覆琢磨師父的話,那麽這些事情跟榮華夫人此次邀她上雲起城來又有幾分關系呢?

說是“邀”,可她卻明明不得不來。

有關鸞崢的事,有關那個神秘的皖蕁的事……

“這幾日就耐心地等著那榮華夫人的召見吧,安分點兒,這幾日的雲起城的情形,用蛇鼠一窩,魚龍混雜來形容都輕了。”

陰昧再次合上了眼睛。

鸞心聞言,神思拐到那一路跟著她到了雲起城的廖遠身上,這回這廝兒不急了,一路走一路跟,不像圖謀不軌的賊子,倒像一路往雲起城的同游之人了。

鸞心撓了撓眉心,有些疲憊。

出塵見鸞心到了臥房,歪在榻上,她小心地合上房門,回稟鸞心道:

“公主,這是青泉差人送來的……送來的賬本。”

出塵講這話的時候有些支支吾吾地,心裏裝滿了師父陰昧讓她不要再理會落在映天城地藥鋪票號的千叮嚀萬囑咐。

出塵見鸞心猛地睜開雙眼,接過賬本看的十分認真。

阮沛這廝看來沒把他倆的約定忘了,藥鋪和票號還好好的,尤其藥鋪如今賣到映天城命婦貴女手中養顏護膚的脂粉藥膏,配上那精美的琺瑯瓶,物美不說,價高了兩倍不止,鸞心瞧著賬本上的高漲的數字,想來這些藥制的香膏已經成貴女手中的香餑餑了。

鸞心暗自算計了一下,這月盈收頗豐,不知道加上阮沛口中的西祁商鋪石料場,東淥的鹽場,夠不夠他每月要的那個數了。

鸞心一陣心算,忽又停了下來,如今這些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阮沛這廝能把她在映天的人和生意好生接管著就行了,她總有一日還……還回去瞧瞧……

鸞心想到此處,一陣突如其來的心口鈍痛讓她眼睛發酸,她這是怎麽了?

她離開映天城的日子不短了,照她的個性早就把遺留在映天城的事張羅好了,可她竟一直就怎麽由著性子不去料理這些事兒,甚至不去想跟映天有關的一切。

鸞心放下賬本,立在窗邊,一陣帶著濕氣與暖意的春風自東而來,吹著半開的賬本紙頁開開合合。

鸞心凝了凝心神,讓風拂幹了眼眶,回到書桌前,讓出塵研墨,兀自書寫起來。出

塵歪頭一瞧,原是藥方。

鸞心寫好,晾了晾幹,將藥方小心折好。

“讓人送到蕁芙藥館,囑咐小廝,抓了藥材碾成細粉按標註的用量放在浴鹽裏分裝好,制好的成品,讓人帶給碼頭的牙商萬喜。”

鸞心本想著此次跟阮沛到東淥瞧了鹽場,看了鹽再制浴鹽巴,可……可這不沒機會去瞧鹽場就被人扔河上了嗎?

鸞心想到此處不禁自嘲一番,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們老有被阮沛拋在河中的想法浮上心頭。

細細想來,場面上明明是她跟著燼爻走了,留阮沛在那艘船上……

鸞心反覆回想那一日,她推開艙門隨燼爻等人離開時,阮沛正立在他的桌前,側身對著她,手中握著那玉豬,正低頭把玩一般,身形一動不動,瞧不清顏色。

“還是你改主意了,打算留下來陪我?”

阮沛的話再次在鸞心的耳邊拂動,鸞心不堪回想,弓了弓背,心尖上的酸楚讓她不由地喘了口粗氣。

三日後東淥榮華夫人跟前的掌事兒內侍,親自到了鸞心處,接走了等候多日的夜鸞心。

鸞心乘轎輦,在雲起城內走走拐拐,鸞心不時打簾撇一眼轎外的景致。

心想領頭那內侍官,又瘦又小,舔著一張菜色的小臉,不時劇烈地咳嗽連連,瞧著像是個癆病鬼,沒想到這繞路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若非輕功了得的江湖高手,尋常扮作路人的細作可經不得他這饒法。

果然繞了約一柱香的功夫,周遭明的動靜,暗的動靜都消弭了,轎子落在了一處院落的角門邊。

鸞心一路凝著心神仔細琢磨了這內侍官繞路的法子,心想著院落應該是在雲起城西南角,鸞心下了轎子,隨意左右撇了撇,就由那癆病鬼內飾官領進了院子。

別又是請喝茶吧,鸞心暗自嘀咕。

這兩母女還真是貨真價實的血親啊,待客路數還都一樣,找個摸不著北的院子,打著請客的名義,偷偷摸摸地暗地裏瞧人。

鸞心侯在一處堂屋,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出來,這回還連茶都不給,鸞心再不敢輕視主人家的茶了,有茶就不錯了,幹坐了整一柱香,鸞心口幹舌燥,腰背都僵了。

鸞心起身松了松僵直的脊背,左右瞧了瞧這間堂屋,末了,將眼神全放在了堂屋中的一座屏風上,屏風上的繡品,走針細膩精湛,堪稱國品,繡的是一副稚子游春圖,這樣的寫意繡品,並不稀罕,是尋常人家愛用的圖卷,不過這走針的景致嘛……

鸞心細一思量,心中倏然一亮……

“你跟本宮的柏染雖是同歲所生,卻比柏染瞧著穩重多了。”

鸞心朝著從屏風處繞出來的婦人,曲膝行禮。

“鸞心這廂見過榮華夫人,夫人萬安,長樂無極。”

榮華夫人元氏,一身鴨黃常服,頭發束起來梳了迎春髻,發髻上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斜插了石榴石金步搖,紅色的抹額蓋住了她有些寬泛的前額,抹額當中嵌著的那顆明珠在白日裏尚能不時掠過珠光。

榮華夫人並非絕色美人,好在並不顯老。

鸞心疑惑的是她這身裝束,這身裝束實在過於嬌嫩了些,不符合她的年紀,倒像是適合柏染這個年紀的裝束。

鸞心疑惑只在片刻,她凝了凝神,穩妥地坐了下來。

容華夫人元氏斜晲了她一眼,這才朝婢女揮了揮手,讓看茶。

那矜貴的“永川”茶湯入口,鸞心心道,時運這東西委實神奇。

就這麽短時間之內,她夜鸞心“永川”都能連飲兩次。

這茶可跟南煙的“緋蜜霧果”似的,全國的茶就緊著鸞心一人喝,也喝不著幾回啊。

榮華夫人倒不小氣,縱有十次喝“永川”的份例,這可都分她夜鸞心兩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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